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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機》的穿越奇幻:美國光與空間的魁儡師賴瑞‧貝爾(Larry Bell)

初刊於《藝術收藏+設計》2019年04月 #139

 
「雖然我們慣於將玻璃想像成窗戶,然而其實玻璃是一種具固態特質的液體,它同時擁有三種特質:能夠在同一時間反射光線、吸收光線,以及傳導光線。」

— 賴瑞‧貝爾(Larry Bell)

五O、六O年代的加州,是一個充滿浪漫實驗精神的藝文天堂,三五青年接受學院洗禮之後,脫開抽象表現主義的韁繩,大力擁抱科技媒材帶來的視覺幻象,以極簡的外型,操作倏忽的光影與幻化的色澤,打開光與空間的無限可能。

甫於邁阿密當代藝術學院(ICA:Institute of Contemporary Art)下檔的《時光機》(Time Machines),紀敘了美國光與空間巨匠賴瑞‧貝爾(Larry Bell)四十年來的藝術實驗。

光與空間的魁儡師

貝爾身為西岸極簡主義的領航者,生於三O年代的芝加哥,他擅長以商業材料和高科技的軍事、工業原料為創作基材,以簡練的形式搭配具實驗性的創作媒介,為觀者營造出一場場光與顏色的感官饗宴。

貝爾創作生涯最為活躍的時期,與加州著名「光與空間運動」(Light and Space Movement)的發展同軌,他與同儕展現對於科技材質賦予嶄新可能的迷戀,企圖藉以拓展藝術的表現語彙,再再反映了當時南加州方興未艾的實驗精神。

戰後反骨的醞釀

貝爾最早夢想進入迪士尼從事動畫師的工作,半途出家轉至洛杉磯喬伊納德藝術學院(Chouinard Art Institute,是CalArts:加州藝術學院California Institute of the Arts的前身)習藝,於蒙師極簡藝術家羅伯特‧艾文(Robert Irwin)旗下就讀。這段期間,貝爾亦與後來同為「光與空間運動」推手的藝術家比利‧艾爾‧本斯頓(Billy Al Bengston)、肯尼‧普萊斯(Kenneth Price)等同窗。

貝爾早年承襲抽象表現主義,在繪畫上小有成就,不過,自從他在一家裝裱公司打零工開始,貝爾放棄了繪畫,開始把玩那些裝裱後多出來的玻璃剩材,漸漸打開他對於反光材質近乎癡迷的實驗之路。

自此之後,貝爾多次參與成立短暫卻極具傳奇性色彩的Ferus畫廊的多檔展覽,與當時安迪‧沃荷(Andy Warhol)、艾德‧拉斯查(Ed Ruscha)等同儕的推波助瀾,逐漸為戰後抽象表現主義主導的美國藝壇注入一股新血,讓光與空間美學和普普運動,漸漸成為席捲全球的藝術成就。


跌入一場「光」的實驗

貝爾對於光與材質的癡迷,一打開就像脫了韁的野馬,沒有回頭路。他為了能夠更加拓展對於工業材質的實驗,進一步為自己的工作室添購了工業電鍍設備,讓他後來創作的雕塑裝置,得以因為電鍍設備的加持,而能夠以具備反光質地的金屬塗層作為裝置的表面結構。

時至六O年代後期,貝爾曾短暫移居紐約兩年,旅居紐約的這段期間他結識了東岸極簡雕塑巨擘唐納德‧賈德(Donald Judd)和法蘭克‧史特拉(Frank Stella),更有緣讓關係在藝壇切磋之外,昇華為畢生的摯友。

不過也就在當人生和創作走上巔峰的同時,四十五歲的貝爾逐漸失去聽力。他失聰的下半生既哀傷又勵志,藥物治療帶給藝術家不時的幻視,這在困擾貝爾的同時,卻也轉化成為他創作上的靈感。

穿越時空的光與空間體驗

甫於邁阿密當代藝術學院下檔的《時光機》一展,向貝爾這位藝術巨匠致敬,呈現他四十年來首次於美術館舉行的回顧大展。展覽不僅刻畫出貝爾作為一位極具前瞻性的前衛藝術家,如何透過藝術上的探尋,拓展媒材的實驗可能,更呈現貝爾生為一位創作者相當多棲的藝術表現:他的實踐包羅巨型雕塑系列作品、攝影,以及較為少見的沉浸式建築裝置,展現出藝術家一直以來在科技、空間、光線實踐上的演變,也烘托出美國戰後那一代的藝壇領袖對於拓展感官可能的癡迷。

一想到貝爾,最著名的作品非是他的玻璃質面的極簡雕塑系列莫屬,這些時而半透明帶著霧面色澤的立方體雕塑、時而如同一堵牆一般的鏡面雕塑,拔地而起佔據展間,無不透過形狀、光線、環境的細膩控制,呈現光影與空間交互幻化的綺麗體驗。

作為貝爾的經典代表作,《時光機》即展出十數件表現各異的玻璃立方體,搭配折射光與角度的精心安排,在展間創造出視角的多重幻象。諾大的落地窗灑下的天光,打在玻璃表面,產生眩幻的折射光影,虹彩交錯,營造出如同兒時觀賞吹出的泡泡在陽光下折射出如彩虹的童趣,展現一種令人著迷卻又如此稍縱即逝的奇幻。

展覽名稱取自2002年創造的同名作品〈時光機〉(Time Machine)。作品的正中間是一方與人等高的大型鏡面,兩張放了皮革背墊的座椅各自擱在鏡子的一端。坐著的人透過鏡面細細地端詳自己,同時也端詳被玻璃塗層折射出的環境景象,一邊細細觀察鏡中呈現的環境,也感受環境如何反射那些玻璃立方體雕塑們與周邊自然光線的共舞,透過一層又一層的折射,放大了觀者對於光影、色澤與空間存在的感知。

感知光線的體量

離開充滿自然光的展間,由擺放玻璃立方體雕塑如同萬花筒的繽紛體驗區離開,一轉身撞見沉浸式裝置〈傾斜的房間〉(Leaning Room)。這件具召喚性質的作品是貝爾在1986年為了洛杉磯當代美術館設計的沉浸式建築裝置,展間牆面向內傾斜五度角,透過這樣的空間操弄,貝爾給予光線近乎可觸碰的體量,營造出一種感知上黏黏稠稠的質地。

若沿著〈傾斜的房間〉入口處亮黃色的走道向前,趨身進入一間光影條件全然受到嚴謹控制的大型展間,展間內透出微微的藍紫色霓虹光,以間接照明的形式,由頂上透下,在紫藍色環境光的作用下,空間顯得的安靜收斂,如同入眠前的奇幻夜空。

當走到房間的盡頭時,轉身回視,望著那來時的走道:看著走道彩度極高的飽和糖果黃與藍紫色展間內的環境光兩相形成對比,來時那道黃色的走廊,在色光學作用下,產生了視覺上的膨脹效果,似乎在向你招手,它迫不及待地想將跌入夢境空間的旅人招喚回到充滿明亮泡泡折射色澤的主要展間。

藝術家有形與無形的介入

時隔三十年首次呈現的創作〈Hydrolux〉,是貝爾唯一一件以水為基材的作品。〈Hydrolux〉架設起一座大型投影裝置,裝置一頭允許觀者進進出出,另一頭則放上兩張椅子,就像舞台上常見的大型投影布幕效果,投影的色光時而散在游走的觀者身上,時而投射在螢幕上,顯示出忽悠悠的人影,若隱若現地呈現出一位女性胴體的輪廓。

剛坐下的人們,配著閒話,逐漸定神,依稀嘗試由輪廓特徵辨識出上演的人物和情節,看清螢幕上的投影後,撲面而來一股紅辣辣地羞赧,看著螢幕上如同隔層紗般的軀體,情節像是誤闖進某人的奇想,尷尬的窺視著一場私密的綺夢。

在邁阿密甫下檔的《時光機》一展,梳理貝爾四十載以來與光線和空間的共舞,展示這位光與空間巨擘不同時期的經典作品,營造出如夢似幻的觀賞體驗,並在招引觀者共遊的同時,烘托出美國南加州戰後風起雲湧的實驗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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