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正義的籲求與實踐：永續發展的藝文共振（上）

初刊於《藝術家》2022年1月 #5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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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攏2021年歐美藝壇討論最為熱烈的議題，莫非「永續」（sustainability）、「氣候正義」（climate justice）、「機構韌性」（institutional resilience）等關鍵詞莫屬。2021年暑期間西歐諸國飽受洪災所苦，迫切的環境危機受到各界高度重視。隨著因疫情延後的《聯合國氣候變化綱要公約》第廿六次締約方會議（以下簡稱「COP26」）於蘇格蘭格拉斯哥登場，社會掀起一波對於永續的討論，期望通過政府以及行業的集體行動，遏制氣候暖化的加劇。

藝文產業共振

這場飽受矚目的盛會是2015年《巴黎氣候協議》簽署後，各國首次於年度峰會上檢視本國工業與環境政策承諾的兌現時刻。COP26峰會舉辦前夕，民運團體示威行動升溫，旗下營運多間科學與產業博物館的「科學博物館集團」（Science Museum Group），三位董理事高調請辭作為對於集團與能源公司贊助合作的抗議，要求博物館以身作則，拒絕為能源業者通過贊助藝文「漂綠」的行徑背書。

除了這些方興未艾的杯葛運動外，包含藝文產業在內的各界領袖，於COP26峰會舉行前夕，接續針對氣候危機提出機構的因應藍圖，通過具體的減碳計畫，闡述如何從治理與實踐層面，展現對於環境的承諾。這些藝文產業回應環境危機自發的行動，包含視覺藝術領域發起的跨國「PACT藝術夥伴氣候目標」聯盟（PACT：Partners for Arts Climate Targets），由橫跨不同大洲的七個聯盟機構攜手組成，期望擴大推動視覺藝術產業的環境行動。其中，PACT成員「畫廊氣候聯盟」（Gallery Climate Coalition）多次與佳士得（Christie’s）合作，通過義拍，為專以法律途徑謀求環境正義解決方案的國際非營利組織「地球客戶」（ClientEarth）籌款。

針對減碳的承諾，佳士得宣布2030年達成淨零碳排放，成為首家立下減碳目標的拍行；藍籌畫廊豪瑟沃斯（Hauser and Wirth）亦宣布於2030年達成碳排放減半的計畫，雇用首位全職專司環境永續的高階主管，負責針對旗下事業進行相應的籌謀，包含根據每項展覽與計畫製訂「碳排放預算」，藉由轉變對於成本的思考，從製作、運輸、展示等各個層面，計算並降低商業活動造成的環境成本。

倫敦設計博物館（Design Museum）響應氣候危機的議題，特別針對《消耗年代》（Waste Age）一展，進行全面的碳足跡稽核，並於COP26氣候峰會前夕發布稽核報告，成為博物館界首度針對特展全面結算碳足跡的研究案例，館方表示：這項研究報告將作為未來展覽製作時的比較基準以及改善環境影響的參考標的。

文化政策的環境責任

除了產業的自發行動外，政府相關部門亦積極檢視文化政策於環境議題上可以扮演的角色。英格蘭藝術委員會（Art Council England）攜手專門策動藝文行業減碳的非營利組織「茱莉的腳踏車」（Julie’s Bicycle），共同推出《文化、氣候與環境責任》年度報告（Culture, Climate and Environmental Responsibility）檢視行業的減碳成效。秉承對於環境責任的關注，這項計畫源於英格蘭藝術委員會自2012年起即將環境足跡綁定為補助績效的課責標的之一，以「茱莉的腳踏車」為首，共串聯了八百餘間獲補助的機構，不僅逐年檢視並回報組織的碳足跡以及環境策略，也籌組業界之間的經驗交流，期望能夠提升文化工作者對於環境正義的行動力，由治理、營運與藝術實踐等面向貫徹永續發展。

「茱莉的腳踏車」也於氣候峰會前夕向政府部門喊話，發布《文化：氣候行動缺失的關鍵拼圖》（Culture: The Missing Link to Climate Action）調查報告，呼籲環境政策應與文化政策兩者之間尋求更積極的謀合。這項報告顯示：環境正義的議題於藝文產業內已具極高的共識以及行動意願，需要政府通過明確的政策框架進行系統性的引導（例如：提供環境正義專案補助計畫、綑綁補助的課責機制、文化導入環境行動跨部門協調等作法），讓環境正義成為文化政策的主流價值。

永續思維：館務落實

這些響應的措施，以維多利亞艾爾伯博物館（V&A：Victoria & Albert Museum）訂定的實踐藍圖具相當的參考價值。V&A這項實踐藍圖針對2035年達成淨零（net zero）的目標，制定出內外雙軌的行動計劃：對內以全館跨組室的實踐，將永續思維於日常館務中鋪展，同時對外強化展覽與公眾活動對於環境正義以及氣候危機的公民教育。

為了達成淨零的目標，V&A不僅增設一名全職的永續發展負責人，也強化治理機制，增設永續發展督導小組，進行機構的常務管理；同時建立成效自我查核系統，逐年於年度報告中回報該年的成果，作為長期追蹤的指標。

博物館對內除了建立治理與追蹤制度外，也從培訓上著手，提供館員自發組成的跨組室永續發展研討小組行政與補助支援，鼓勵研發環境永續的實踐方案，亦補助館員在職進修，提升永續議題的識讀素養。

在館務層面上，V&A的這項永續藍圖，按照各組室的業務歸納出許多節能減碳的措施。針對總務（採購包商與合作夥伴、新館營造、差旅制度等），要求制定能源、水資源以及用料的環境友善評估（除碳足跡外，亦考量對於空氣品質、生態多樣性的影響）。在硬體建設以及設施升級時，將機構的氣候韌性視為首要考量，為氣候暖化災害增加做足準備。

展覽典藏、節目策畫與活動辦理，從設計端入手，盡可能節能減碳，資源再利用。博物館也快速因應近年湧動的公民運動，進行系統性的典藏和展覽，搭配研究與教學計畫（包含委任新制、共同研究、駐館創作計畫等），以循環經濟與永續設計為命題，全面思考環境的替代方案。

除此之外，V&A更將研擬這項館務藍圖的過程和訣竅對外發表，詳盡地分享施行細節以及溝通過程（包含如何於館內凝聚共識，進行跨組室諮詢，與擬定自我查核等治理機制的過程），鼓勵同業以「系統思維」著眼，考量行政體系與環境機制運作時彼此的牽引，盡可能超越減碳數字遊戲的表象，希望以領頭羊的身份以身作則，提供行業跟進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