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良美智的陶藝娃娃：自由與限制之間

初刊於《藝術收藏+設計》2018年05月 #128

專題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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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我大約10年前初次接觸到陶土之後，陶土對我而言就變成了介於繪畫與隨筆之間的創作媒材……最近我意識到，陶土比鉛筆還要自由……相比使用鉛筆和筆刷一類的工具，用雙手直接進行創作是一個更原始的天性，這次展出的是一些介於自由與限制之間的手工陶土作品，以及為它們所提供理念支撐的紙本繪畫手稿。當然還有經由不斷地憂慮和掙扎後創作而成的繪畫新作。我相信我那藉由在繪畫創作的艱難時刻一直支撐我的紙本繪畫隨筆而維持著的藝術意識（或者說，我的自我意識），已經通過陶土製作而又有所提升了。」

－藝術家奈良美智自述：陶瓷雕塑、紙本繪畫與繪畫

佩斯畫廊（PACE Gallery）以奈良美智的「陶瓷作品及其他」（Ceramic Works and...）作為旗下香港第二座藝廊空間的開幕大展，展覽呈現12件陶土雕塑作品，穿梭於繪畫、隨筆、陶土雕塑三種媒材之中，探索陶土創作介於繪畫與隨筆之間的中介狀態。這次展覽呈現的數件雕塑新作，將於展覽結束後運往台灣參與由鶯歌陶瓷博物館主辦、邵婷如策劃的2018台灣國際陶藝雙年展（2018年9月7日至2019年3月3日）。

繪畫與隨筆之間：中介的悖論

奈良曾自我剖析不同媒介對其創作過程的意涵：油彩繪畫的層次嚴謹、鉛筆隨筆的自由隨興、陶土的原初直觀。奈良的畫作著重是色彩的表達，將生命力注入圖像中，他近期的雕塑作品保存了手指塑形時留下的痕跡，紙上小作捕捉了日常思考的靈光乍現。

對於奈良而言，畫布的創作過程較為嚴格，必需經歷發想、打底、構圖、執行等「思考」和「行動」的多個階段；由成品的質地看來，繪畫油彩輕薄，得以藉由反覆添加和去除顏料創造出層疊的肌理，是藝術家長時間屬意的創作媒介。

反觀光譜另一頭的隨筆，透過鉛筆的肆意，打開繪畫的嚴謹，筆尖所至即為意興所往，「仿佛是⼀場無痛分娩，它們本能地被創造，就像呼吸⼀樣，不需要考慮成敗」，更能捕捉靈感流動的瞬間；此類於紙面的小品隨筆，奈良藉由多個人物之間的關係，灰階與陰影的創造，畫面傳遞較油彩繪畫更強的敘事。

「一個蹣跚學步的嬰兒在學會握筆和描畫之前，首先學會的是怎樣抓握、擠壓、放鬆、再次抓握」

約於10年前，奈良開始接觸陶土，有別於繪畫與隨筆各自所代表的結構約束和隨興閒散，陶土與創作者的關係更為原初，是以種先於工具（鉛筆或筆刷）介入的直覺關係，透過觸感的捏塑把玩，與媒材進行直觀對話。這樣的創作過程以及與感官原始的連結更為手感，或許也就是這樣的手作關係，間接促成奈良美智保留陶土雕塑創作時手指塑形留下的觸覺痕跡。除了捏塑過程的不同外，陶土的燒製有別於繪畫或隨筆，更須面對許多不可測，必須以一種近乎悖論的「積極讓步」態度，接受因燒製的不可期因素而帶來可能優於或遠低於期望的成果，也正因為陶土的媒材特性，反倒成為奈良「藝術生涯中最重要的邂逅之一」。

自由與限制之間：中介的安寧

奈良的娃娃們一向反映藝術家孤僻的個性，誇張的頭部比例以及變形後的大眼，狡詰之餘，更帶有一種疏離的睥睨與鬼魅。這次展出的陶土雕塑作品，雖亦以頭像為主，面部表情有別於以往繪畫和隨筆或焦慮不安、或滑稽古怪的表現，這次陶土雕塑多為輕鬆閒適，尺幅亦不大，約在60公分以下，白色為主，面部光滑，表情簡約，細節刻畫表現於頭髮。此次展出的陶土雕塑新作，不論頭像的大小、頭部髮眼鼻口的側重、扁平的五官、寬大的額頭、半闔半開的雙眼、安詳的微笑，以及形象的沉吟忖度，在在觸發觀者佛教造像「佛陀頭像」的想像。

其中一座土色的陶土娃娃頭，佔據展場視覺重心，尺幅約一米，頭像具兩面，一側閉目，一側微開，雙脣微嘟，如同似夢似醒狀態中的小孩，帶有一絲倔降的稚氣。

但是，走入這樣的展示空間，恬靜在畫廊裡卻逗留不久，卡通造型的娃娃面孔、閉目卻環伺的擺設，在觀者駐足觀賞後，引來些許的不適。陶土娃娃與牆面上的幾幅繪畫和隨筆，交織出來自藝術家意識深處的感官對話，安適參雜著不安，閒散詭譎交雜，多種情緒層疊，那些堅定的、沉思的，倦怠的、狡黠的，都成了奈良自我意識的昇華，細膩無保留的呈現於陶藝娃娃的形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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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良美智小檔案

奈良美智（生於1959，日本青森弘前市），1987年從日本愛知縣立藝術大學取得碩士學位，並在德國杜塞爾多夫藝術學院繼續留學，在科隆居住至2000年後返回日本。求學期間經歷語言文化上的隔閡，1990年代中期以後，開始在世界各的舉辦展覽，與許多不同類型藝術機構合作，包含從小型獨立藝術空間，以及國際知名的美術館博物館。對於奈良美智來說，機構的類型和空間大小並不重要，他看中的是空間是否能讓藝術家感到與所處的環境相連。他的藝術創作秉持同樣精神，取決於他在創作時的心靈相通感，奈良「相信藝術是一種建立連接的方式，為各種不同的看法及回應，包括從情感宣洩到政治抵抗和希望，保留了一個開放空間」。除畫作、陶土、紙上小作品外，奈良美智亦展出紀錄自身生活和旅行的攝影作品。